一场争夺全国无线电管理权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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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20年代，无线电短波通信方式在中国刚刚兴起。国民党内部为争夺全国无线电管理权展开了一场针锋相对的大战。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新建立的建设委员会和交通部间的争权夺利达到白热化程度。上海成为各方抢占的战略重地和交战的主战场。
        交通部初斗交通处获胜 壹
        无线短波电台投资少、见效快、通信方便，比起电报、电话等更有利于军事通信，所以在1926年北伐战争打响后，为各方军队所利用。因为战争有线电报线路遭到大规模破坏，国民政府交通部财力不济，未能及时大修，加之对新兴的无线电通信不予重视，致使全国多处，包括上海的一些商民深感通信不便。掌管军用电台的国民党军事委员会交通处处长李范一既受过中国传统的旧式教育，13岁便成为中国科举考试最后一科的秀才，又受过西方教育的熏陶，留学美国，先学经济，后学无线电技术，北伐开始时回国任职。他认为无线电通信只供军用是极大的浪费，极力主张并推动“军转民”，在大力发展国民党军用短波电台的同时，提倡利用短波电台收发商报，发展无线电民用事业，有些史书上称他为中国无线电事业创始人之一。所以，国民党军队在乘机发展无线短波电台的同时，利用电台空暇之时迎合商民所需收发商报。北伐军进入上海后，军用短波电台不但向商民开放，而且开始在上海的旅行社内附设电报代收处公开经营，如在南市蓬莱路近半坊芹圃设置短波电台的电报收发处。这也是上海最早使用的公众无线电短波通信。
        交通处深知上海在全国地位的重要，上海时为崛起的东方大都市，把建设新兴的无线电通信的重点放于上海，可扩大国内外影响，还可树立自身形象，而且经济收益要远胜于在其他城市，所以在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交通处在上海发展无线电通信已具有一定规模，拥有短波无线电台、吴淞无线电报局和无线电机制造厂等。到1927年底，上海的无线短波电台收发商报的通达地区已发展到昆明、广州、厦门、福州、杭州、九江、武昌、汉口、洛阳、太原、郑州等13处及上海附近海面上的中外商轮；并扩大到青岛，由青岛天文台无线电台转发天津和北平两地，从而初步构筑起以上海为中心的中国无线电短波通信网络。为吸引民众使用无线电通信，并能和交通部所属的电报局经营的有线电报竞争，交通处又在上海等地广为宣传兼受收发商报，还压低通信资费，对往来的电报参照电报局有线电报的价格减半收费，所以深受商民欢迎，生意日趋见好。
        然而，这对国民政府交通部却是当头一棒，因为交通处不但超出管理军用电台职权范围，侵犯了交通部对中国电政，包括无线电通信的管理权，而且用低价招揽用户，抢夺了电报局的生意，使本已财力匮乏的交通部雪上加霜。为此，交通部部长王伯群相当恼火，提出抗议，可无济于事，因为交通处隶属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管辖，交通部无权干涉。王伯群无奈求助他的妹夫，即向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何应钦告状，要求交通处停止收发商报。舅老爷的忙不能不帮，况且军用电台收发商报确实越权，为此何应钦下令交通处停止收发商报。面对顶头上司的命令，以李范一为首的交通处一批人虽说心底不从，但又不能不执行，结果只得忍痛割爱，停止收发商报。可他们并不甘心失败，这也为随后他们投身、撺掇新建立的建设委员会与交通部争夺全国无线电管理权埋下了伏笔。
        交通部在争斗中已认识到无线电通信的重要性，也知道上海地位的重要，于1927年11月特地将所属的无线电管理处从汉口迁设于上海电报局内，把发展中国无线电事业的中心同样放在了上海。随后，于1928年1月首先在上海小沙渡路（今西康路）77号设立第一电台，呼号XRA，专与南京、青岛、福州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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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委会反击交通部告捷 贰

1928年初，南京国民政府为实现孙中山的实业救国计划，成立规划全国建设事业的建设委员会（以下简称“建委会”），张静江任主席（后改为“委员长”）。对交通部耿耿于怀的原交通处一批人见时机到来，便开始活动。

张静江出身富豪，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早年为支持孙中山革命活动慷慨捐资；民国成立后，他又帮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的中华民国政府渡过经济难关。他和蒋介石的私交也甚笃。在蒋未发迹前，他利用一切机会把蒋推荐给孙中山，蒋介石的黄埔军校校长要职也是他向孙中山举荐的。孙中山逝世后，又是他在蒋遭到国民党内派系的攻击下全力支持蒋，并推荐蒋为北伐军总司令，使蒋介石逐步巩固了在国民党中的地位，蒋尊称他为“导师”。对于这样一位在国民党内德高望重的人物，李范一等人决定争取其支持，以其为靠山重整旗鼓，发展民用无线电短波通信，和交通部一决雌雄。

李范一找到张静江，历数在中国兴办无线电短波通信的种种好处。建委会刚成立，张静江正想干一番事业，听说此事利国利民、发展前景美好，兴致勃发，甚至愿意取出私款先垫付筹办。建委会决策定夺后，把建立短波电台、发展中国无线电事业的中心也首定于上海。鉴于交通部正在上海建立短波无线电台，为排除其干扰、更有利于自己统一建设、管理全国无线电事业，建委会由张静江出面，运用和蒋介石的私人关系，争取到1928年6月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上作出的决议：“全国无线电台由建设委员会积极筹建，所有各处已设之电台，应暂变该会管理，以利进行。”有了尚方宝剑，建委会迅速于7月在南京韩家巷成立无线电管理处，由李范一任处长；后来又把整个处迁设到上海民国路（今人民路）565号，准备筹办、管理、发展全国无线电事业，轰轰烈烈大干一番。

交通部不甘示弱，于1928年8月初召开全国性的交通会议，商量对策。会议认为无线电报是交通事业的一个组成部分，应由交通部统筹规划，行政系统不容分割，指责建委会的组织条例中并无建设无线电报的条文，而且其擅自减价竞争，破坏了电政的统一，并拟定了无线电报应由交通部统一管理的提案，呈送国民政府行政院。可行政院对该提案并不重视，甚至在随后11月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第165次常委会上通过由审查委员会对交通部职权修正，取消了交通部管理无线电的职权。随后，张静江又出面施加压力，促使行政院对交通部下达了“将该部无线电管理处及所属各电台一律划归建设委员会管理”的命令。

交通部不服，但又不能抗命，就以有线电和无线电须相辅而行，且有线电在北伐战争中受损严重，须借巨款修复，以及官军报费欠费太多和边远地区入不敷出，须藉无线电调剂等原因进行搪塞；并把无线电管理处改名为无线电报话管理处，上书诓称交通部无命令中的无线电管理处；同时指责建委会减价竞争，影响了交通部收入和部属1000多个电报局10000多名电信员工的生计等等。行政院本无意激化和交通部的矛盾，见此也不再追究，敷衍了事。但交通部毕竟失去了对全国无线电事业的管理权。建委会初战告捷，李范一等人总算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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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委会和交通部竞相设台 叁

交通部在与建委会争斗后虽处劣势，但并不认输，尤其是不甘心将上海这块风水宝地拱手相让，所以于1928年9月又在上海新闸路152号设立第二电台，呼号XRA2，与宜昌通报。甚至从1929年初开始加快在沪建台步伐：1月，同样在新闸路152号设立第三电台，呼号为XRA3，与长沙、重庆、万县、宜昌通报；3月，在外滩8号设立第四电台，呼号为XRF，与西贡、辽宁通报；5月，在广东街10号设立第五电台，呼号为XRA5，与广州、重庆通报。另外，还在国内其他城市设立短波电台。

建委会获得全国无线电管理权后，迅速接管了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在上海的短波电台和北伐军总司令部移交的吴淞无线电报局，并将该局电台的长波电路改用为短波电路，加快技术设备上的更新。同时，大力新建短波电台，从1928年到1929年，先后在上海的南市蓬莱路近半坊芹圃、宝山路联珠里、汉口路《申报》馆、民国路（今人民路）等处设立了8个短波无线电台。

上海，俨然成为了交通部和建委会激烈竞争业务的主战场。双方还利用上海的舆论工具，互相攻击、诋毁。1929年1月下旬，建委会无线电管理处在上海报纸上刊登了占四分之一版面的大幅广告，公开宣布由其主管无线电事业的7点根据；翌日交通部无线电报话管理处在上海报纸上刊登了占二分之一版面的更大篇幅的广告，声明该处主办无线电报、电话的五点法律依据，并宣称命令不能变更法律，不能作为法律，措辞尖锐，直接攻击国民党最高当局的处理不当。这两幅针锋相对的广告，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张静江恼羞成怒，在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上提案弹劾交通部，甚至在行政院会议上与王伯群当面发生冲突，扬言要抓交通部无线电报话管理处处长，吓得该处长辞职另谋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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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部最终赢得管理权 肆

由于建委会广设短波电台，在不断扩大的经营中将无线电报报费压低于有线电报报费，所以很快占据了市场很大份额，直接影响了各大城市电报局经营有线电报的收入，造成各大局几乎难以维持的局面。如上海电报局原来平均每月有10万元的电报费收入，还可将赢余贴补不敷开支的小局，可短波电台强占市场后，该局每月报费收入骤减一半左右，连运行都很困难。同时，建委会不惜以高出电报局报务员1倍的薪酬，吸引电报局报务员进入短波电台工作，造成电报局内报务员人心思散，直接影响了电报局的正常通信。

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华全国电政同人公益会愤然而起，呼吁各地电报局派出代表到南京向国民政府请愿。各地电报局派出的代表在南京组成了全国电政职工代表团，于1929年2月内多次向国民政府请愿，连续发表三次宣言，要求统一电政，收回建委会无线电管理权。同时，各地电报局职工也向当地国民党党政机关请愿，迫使国民政府不得不重新考虑由哪个单位来掌管无线电管理权更合适。恰巧这之前，张静江已出任浙江省省长。王伯群便趁热打铁，再次通过其妹夫何应钦的关系，由何应钦竭力疏通国民党立法院院长孙科，再度提案提交立法会议，以微弱的多数通过后，送交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

1929年6月17日，国民党第三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讨论通过决议：建委会所管之无线电移交交通部管理。8月，交通部无线电报话管理处接收了建委会无线电管理处及所属在全国各地的无线电台；9月，交通部无线电报话管理处改组为交通部无线电管理局，负责管理全国的无线电台，由温毓庆任局长，局址就设于原建委会无线电管理处所在的上海民国路565号。

这场争夺全国无线电管理权的大战，持续了一年多时间，最后以交通部赢得全国无线电管理权而告终。 作者：王双喜 来源：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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