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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5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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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地区的超级远程收音机(续1)
让我们回到1973年8月1日,打开历史那沉重的一页:
时间已经是晚上22:30,西天依然还有点白。初三的月亮人难见,只有暗淡的星光撒在布满一尺深尘土的土路上。又渴、又饿、又累的我正强撑着精神,拖着沉重的双腿向营区走来。前面静悄悄的,灰茫茫的,根本看不见营房。昏暗中,只看到一座高高的巨大的沙山—骆驼峰,隐隐约约地堵住远处的道路。连队就在山下。“谁?口令!”没有听到拉枪栓声,杜早就发现了是我,询问只是例行公事。我吐了几口嘴里的沙子,沙哑的说:别开玩笑了。给杜简短的解释了推土机收车后,碰见水文队的汽车,因为载货太重,压破了翻浆路上那层薄薄的盐碱盖子,卡在路上整整一天。又遇到认识的水文队王指导员求救。二话没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台重车拖出来,并把它护送上了公路。推土机回来时半道没油了。只好把它扔到路上了。杜默默的递过一只烟,替我划着火柴点着后说,还有20 分钟就下岗了。让我抓紧时间洗脸吃饭。他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商量。
杜毓民同志是我上中学的高中班辅导员,比我大三岁。他的父亲是位将军,起义过来的,后在省政协任职。军人家庭的熏陶,使他很早就具备了敢说敢做、为人真诚热情的美德。到了一个连队,他就象大哥哥一样关心我、照顾我。杜还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小学六年级时,我在黑虎泉游泳时,第一次遇到他。当初,打量他匀称、健壮身体的时候,曾产生一个很怪的念头:(说来别笑话我)我要是个女的,就一定嫁给他。我怎么也想不到,以后他是我的初中辅导员,也想不到成为共甘苦的战友。更想不到几十年后我们成为生死之交的朋友。嗨,是缘分 吧?
吃完饭,还来不及当回“小神仙”,刚下岗的杜就找上门来,我顺手把刚抽出的廉价香烟递上去,让我那大哥哥坐下慢慢说。屋里黑洞洞的,暗淡的油灯照在他饱经日晒的黑脸上,就象一幅会动的版画。
杜说今天上岗时遇到回小灶河的北京女知青,聊了几句后得知:下个月,北京市人民广播电台在晚上20点,用1480千周播送“英语九百句”。这件事在首都引起巨大震动。这位女知青因假期已到,不得不回来。她为听不成这个广播深深遗憾,说话之间居然掉下眼泪了,因为这是70年代初期最重要的英语教材。在这之前,“美国之音”曾经播送过“英语九百句“。可是别说她在农村里,就是在我们知青窝里谁敢听?收听敌台,被人检举,要蹲大狱的!现在北京电台要广播“英语九百句”,如果错过,真可惜呀!他那天晚上讲了我们连里很多人。他为那些同志中断学业心痛。他看到我对此反应十分冷淡,一再给我解释那些同志是人才,一旦出头将是国家、社会的栋梁。他和这些同志关系很好,很想通过北京这次广播,提高他们的英语水平,将来说不定有机会能给国家作出大贡献。还说他一生的最大愿望就是当一名教师,也很想在这次难得的机会中得到学习和深造。我终于被他的话所打动,简要的给他解释了这个问题有“九天揽月”的难度。北京市台发射功率不会太大,我在几千公里外,想稳定收听这个中波信号,真是痴人做梦。但是杜不死心。因为只有他知道,我很珍惜在64年全军大比武时,母校获得全国民兵通信方面第二名的荣誉。还说他不止一次的听到,上海警备区的优秀教练严生友对我的好评价。他希望我能帮他的忙。尽管说的我心里热乎乎的,我还是用“不能违背科学”的冠冕堂皇的话为自己解脱,不肯援手。杜还是不死心。他又讲起64年,我们去参观“62年美蒋特务窜犯大陆罪行展览会”时,我说的那些大话。
那时我才是个十四岁的调皮娃娃。我俩肩并肩站在一大堆缴获的电讯器材旁边,面对九股美蒋特务清一色的美式电台。刚踏进无线电大堂门的我还十分幼稚,不知天高地厚的给辅导员杜发表了一大通议论。其目的吗?我现在还记的很清楚:除了显示自己觉牾高;还大大显示了自己多么“能”!我主动给杜介绍说:这是由两只6V6、一块晶振、一只镀银线圈和一个小电流表组成的简易发射机。从线圈的构造来看,它只能工作在7—14兆周之间,具体频率由晶振决定。这东西只有两种可能的设计:第一种是一只6V6主振,另一只6V6功放,输出功率10瓦左右,这是最大可能。另一种是把一只6V6的阴极、信号栅与帘栅当成一只三极管,与晶振配合形成完整的震荡电路。然后再把这两只6V6做成一个推挽输出电路,可以获得15—20瓦的功率。虽然它的稳定性不及第一种,但是作为特工电台,使用情况复杂,采用这种设计也是有可能的。究竟那个电台采用何种电路,至今还是一个密。我后悔当初没有拿起来看看,我一直怀疑它只是一个10瓦机器。人家杜平时的爱好是吹笛子、下象棋和游泳,哪里听说过这些关于特务电台的大道理?顿时感到一片迷茫。我看到杜充满?的眼睛,呈能的表演欲得到极大的满足。我接着说下去:“失谐短按键,抬键扳开关。发话灯更亮,调整时要短”小型电台使用口诀,删去第三句后,它也合用。就凭这点功率,10瓦的CW电台顶多在沿海地区使用。说这话的时候,讲解员已经领着同学们走远。我趁着没人看见,赶快把那部象照相机大小的半导体收报机打开听了听,连说:水平太差,我闭着眼也能做出来。现在想想很可笑,那是我少年时的一些疯话呀。可惜永远也收不回来了。真丢人!我不好意思的看着杜温和的眼睛,心里不禁升起一丝羞意。杜好象没有觉察,被高原富含紫外线阳光晒的又黑又紫的方脸上,坦露着充满宽恕的淡淡的微笑。
杜从怀里抽出一份报纸,说当年那个幽灵电台有答案了。那是一份前两天的“参考消息”,上面有关于美蒋特务自首得到宽大处理的详细消息。它讲到:在62年剿灭九股美蒋特务时,有一个特务侥幸漏网,他潜逃到新疆天山里,用随身携带的电台向台湾联络。刚开始,台湾那边只能觉察到这个讯号,根本辨别不出内容。特务机关就在整个阿里山建立了庞大的天线阵,几经波折,终于沟通联系。后来,这个特务坚持了几年后,认识到这是一条永远走不通的死路,终于在1969年9月主动放弃与人民政府为敌的行为,并于今年向政府自首投诚,交出了那部双管10W小电台,得到人民政府的宽大处理。
这篇简短的报道,给我和杜澄清了很多疑问。特别是弄清楚用两个6V6电子管能从新疆发到台湾和我们当年听到的幽灵电台就是敌人的事,我十分高兴,不由得主动向杜讲起短波传递原理。杜对这些不懂,但是很用心的听,所以我讲的非常尽兴。记得我给杜从电离层的生成与特点讲起,仔细说明了电离层高度的变化规律、不同频率电波与电离层的作用,和电离层的高度与联通距离的关系。对影响远距离通讯的F2层的特点,还专门做了论述。我猜想那个特务,当年肯定在天山中一个地形合适的地方,架了一部菱形定向天线,采用3—5度的低仰角,将他那小电台开足电力,向400公里高的F2层发射过去。他的藏身之处直线距离台湾约7500公里,那么电波的每次跨距在2500公里,只需三次就到达台湾,讯号功率相对损失比较小,所以联络成功了。我还猜想这个自首的小特务一定是个天线方面的专家。
我不知道杜对这些感不感兴趣,反正他非常耐心的听完我那长篇大论。他让我卷了一支烟,抽了几口,才把话题引回“在我们连队能收到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吗?”。尽管这时我已经非常疲劳,很想 脱衣睡觉。可是想起杜平时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实在不敢对他不恭,就提议先煮一壶带花椒的浓茯茶提提神再聊。杜趁着我煮茶,跑回自己宿舍拿来专门招待他对象的五香花生米,还有大半盒云南二级烟丝,这都是当时很珍贵的东西。我年青时,是一个馋死猫,最在乎吃喝。一见稀罕的五香花生米,害的那个“困”,顿时跑到九霄云外了。杜望着突然变的兴高采烈的我叹了口气,臻爱地说:你呀,技术问题上吗?象个工程师。做人吗?你还是个小娃娃。那天我俩夜里聊了很多事情。其中很多是关于我的对象、我的理想这些我个人的私事。也讲了母校对我们的培养之恩。这些我就不给你们讲了。关于那个收听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的事情吗,我是这样讲的:
1、白天收听遥远的它,根本不可能。因为空中“D层”的存在。它把中波讯号完全吸收了。
2、太阳落山后“D层”消失。中波讯号可以通过“E层”的反射传到很远的地方。
3、由于“E层”高度不是太高,大概在80—120公里左右,所以在同样距离中,中波跳跃次数比较多。衰减就比较大。讯号减弱的快。
4、中波声音的跳跃现象依然存在,声音也会大小变化。但是,周期要长一些。
5、当年我用落后的B—13型收讯机,在济南收听过徐州、郑州和西安的当地电台。北京广播电台的功率肯定比那些地方的大。
6、1480千周在中波的高端。正处于一般LC回路调电容式收音机灵敏度高的一端。且此处工业干扰、天电干扰都很小。
7、73年中国生产的半导体收音机的质量有了重大提高。灵敏度普遍在1—1.5mv/M,有几个型号已达到0.5mv/M以下,整机性能也很高超。
集上面七条,总结后是:如果在天彻底黑透,用高灵敏度收音机很可能会收到北京广播电台。当我整理完思绪,给杜这个答案后,他别提多高兴了。我建议他到格尔木市去,在朋友里借部好收音机试一试
转眼到了凌晨3时,杜向我告辞时礼貌地说:既然如此,让我推荐几个较好牌子的收音机。当时,我很困了,并且已经烧 热了水准备洗洗满身 的泥土。我一边留杜洗一洗被油灯熏黑了的脸和鼻孔,一边心不在焉的说了几个牌子 。真后悔,当时如果稍微认真一点,我的朋友就会少走很多路。因为那个成功的机器,尽管牌子名声不响,在收听性能方面却是挺有名的,灵敏度约为0。25—0。3mv./M,几乎是普通收音机灵敏度的两倍半。那时它正悄悄的蹲在我的床下。它的故障是变频级电流太小,中波低端不稳定,中波低端600千周以下就停震了。按理说600千周以下只有一个新疆维语台,在那种缺这少那的时代,不修也不妨碍使用,可是朋友庞正仁爱听那个维语台唱歌,不修不行,只好收下。那时候,我们无线电零件奇缺,唯一的来源,是捡天上掉下来的气象探空仪,来拆零件用。我俩一时捡不到探空仪,就把它放在床下了。这种机器的中波,灵敏度特高,特别适宜用来做远程接收实验 ,却偏偏遗漏了它,现在想起来,真是对不起忠厚的朋友杜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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