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医生是我中学同学,他对医学十分有兴趣,就向那一个方向拼命钻研,结果在港大毕业后又到英国打了几个转,衔头便多了起来,现在是内外全科和妇儿专科医生。 黄伟接到我的电话,以为我患了急症,忙从温暖的被窝中跃起,也不打话,拿起外诊用的皮箱往外就走。他匆匆地奔到门口,见我站在那里,忙问我患了什么病。“快点,有一个产妇待产,身边没有医生,不知怎么办才好。”我一面说一面朝自己家门奔过去,黄伟惊奇地问我:“你没有太太,何来产妇?”也来不及答了,拉着黄伟医生冲锋似的奔入房间,黄伟身体肥硕,跑不了几步就已气喘如牛了。 我忙按键和对方接触,因为对方正在等候,一呼叫便联络上了。“妻腹痛加剧,应如何是好?”对方发出的讯号因过于紧张,断断续续的,需细心测恃才明白讯号说的是什么。 我回身问黄伟如何办,黄伟眼睛睁得大大的,气喘仍未平顺。“未曾检查,我也不知怎么办,最好能够了解得多一点。”黄伟说。这是实情,病人未经检验,如何能判断处理?我突然灵机一动,我想,自己的发射机是报话两用的,虽然发话时功率会下降,为了方便黄伟与对方直接通话,仍值得一试,大不了对方接收不到或听不清楚时,仍旧改回CW。 我通知对方,将改用通话方式联络,嘱咐他不停发"V"字讯号表示等候,听到我的声音时,立刻发"R"表示收听到,至于清晰与否,容后再说,这样黄伟便可直接将话发到对方,方便而又直接得多了。扬声器不停地发出一连串的"V"字讯号,我忙将发射机改为发话机,跟着便呼叫对方呼号,才呼叫了几声,以听到对方发出"R"表示收到,但讯息能听度仅达"R3",显得相当微弱,这是意料中事,能听到已经了不起了。 我嘱黄伟对着微音器说话,自己则留心对方发来的CW电讯,虽然仍不方便,但较前好多了。黄伟向对方发出几个扼要的问题:“怀孕几个月?”“什么时候起阵痛的?”“阵痛之间时间相隔多少?”“身旁准备了些什么东西?”这些问题对方都是一下子可以用电讯报告过来的,黄伟安慰对方说:“不要紧张,我是专科医生,会尽力帮助你和你的太太。”对方跟着回答一串的TKS。 这时候紧张的反而是我,我接到对方的讯号要立刻译给黄伟知道,他几句简单的话,对方要答复清楚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黄伟将产妇必需注意知道的事一件一件地告诉对方,又怕对方听不清楚,有时又反复说一次,直到对方发出"OK"表示收听到为止。 黄伟抹一下额上的汗,叹了一口气,“我可以做的,应该做的,已经都全做了,现在除了等候之外,别无他法。”黄伟对我说,我同情地表示谢意。 讯号一直保持着,有时对方会发出一个".-..."请等候的讯号,我和黄伟都推测对方可能妻子在呼唤他,又或者妻子的阵痛又起,所以才离开电键的。 通讯又联系上了,突然,对方发出几个SOS的求救讯号来,跟着讯号便停止了,黄伟和我很紧张,黄伟望望手表,自言自语地说:“时间推算应差不多,除非出意外,否则对方那位先生现在正忙于帮助他的太太将孩子接到人间来。” “你这么肯定?”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专家!哼!” 听到黄伟这样说,我感到十分愉快,用力将他的臂一扳:“呵呵,我还以为你仍旧是拖着两条鼻涕和我打波子的黄伟呢。” 黄伟先是骂了一声,跟着也大笑起来。 笑声才停,扬声器又传来对方叫我电台的呼号声,这次我不忙黄伟反而紧张起来了。 “他说什么,快译出来看看!”黄伟抢着问我说, “等一等,不要吵,我正听着。”我用手示意黄伟,嘱他不要作声。对方的讯号 发完了,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了。 “黄伟,快想办法,他说他的太太刚才疼得利害,昏过去了。” “不要惊慌,不会有事的,给她一点轻微的刺激,会醒过来的,不妨用热毛巾敷额一下。”我还没说完,黄伟已对着微音器大叫了。 对方的讯号停了下来,显然对方正依黄伟的话去做。过了七分半钟,讯号又来了,他说他太太已经醒过来了,问还有什么要办的事。“你*近你太太,陪着她,握住她的手,好好安慰她,注意她的身体,会流血的,要镇静,准备好热水,将自己的手也洗干净。”黄伟说着,对方发出"--- -.-"OK讯号,跟着又是一个".-..."请候。我和黄伟互相望望,一时间不知说什么话。 足足等了十分钟,黄伟再也忍不住了,要我准备呼叫对方,但叫了几次对方仍没有回答,我有不安的感觉了。“不要出了什么问题吧。”我怕对方的讯号受天气的影响开始衰落,要确是这样问题就太了,我缓缓地旋动收报机的刻度盘,仍无效果。 “你搞什么鬼嘛,好好的东旋西转的,连声音也没有了。” “不要开声,一定出了问题。”我重新戴上耳机留心聆听,天气确实开始起变化,QRN的声强起来,接收讯号有点困难,我将RF开大,声音是大了点,但杂声也跟着强烈。我不停地呼叫,又一再凝神细听,忽然,一个微弱的讯号从杂声中传出,不错,正是他,等对方呼叫完毕,立刻回答,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什么 ,医生嘱咐我*近太太陪伴她,安慰他,所以无法ON KEY。”我将对方发来的讯息说给黄伟听,他抹抹头上的汗,然后说:“他没有错,我们几乎给吓死了,哈哈!” 黄伟笑起来,跟着又连忙问对方产妇的情形,对方正在答,讯号忽然停止,黄伟肯定是他的太太阵痛又起,忙着应付去了,我也认为有此可能。 我和黄伟一直在等候,屏住气息,静极了,几乎跌一根针落地也听得清楚。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和黄伟却觉得一秒有似一小时那么长,。望望手表,和上次通讯时间仅相隔不过十二分钟。 “要不要联络一下。”黄伟问。 “没有用,他可能在另一个房间陪同着他的太太。”我轻声地答。 黄伟显得焦躁不安,倏然站起来,在房间内来回度步。“何必那么紧张?你不停来回走动,搞到我心神恍惚,好不好坐下来,安静一下?”我对黄伟说,黄伟摇摇头,走近桌旁拿起烟盒,抽出一根香烟,跟着吸起来,我惊愕得不知所措。黄伟从来不吸烟也不饮酒,不但自己没有这两种嗜好,而且一有机会便劝我不要“慢性自杀”遭塌自己。每次听到他这样说,我总是望着他微笑,他会摇摇头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现在他竟然抽起烟来,你说,怎么不令我惊愕。“啊!呀!你......抽烟。”我不知怎么说好,黄伟用劲吸了两口,就将香烟伸向烟灰缸将烟弄熄,对我苦笑说:“我太紧张了,不自觉地抽起烟来,不瞒你说,我做医生那么多年,大小手术也动过不少,从未有过现在那么紧张,压力太大了,要是隔着海洋那边正在阵痛的产妇是在医院中,我在旁边照料她,我就轻松多了。” 黄伟坐下来,整个人*在倚背,似乎不胜疲倦。“你再和对方接触,问问情况怎么样?”黄伟对我说,我重新又开始呼叫对方,可呼叫了十几分钟,对方没有回答。我望着黄伟摇摇头,表示一点消息也没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无法忍受沉静得可怕的痛苦,走入厨房将电咖啡炉拿到房间,插上电源煮一壶咖啡振振精神,否则的话,我怕无法支持下去,我必需要做点什么,将紧张得几乎要断的神经松弛下来。
未完待续 |